辞了赫连皇后,拓跋月移步永安前殿。
肩辇行至殿外不远,忽听得有人唤了声“阿月”,旋后听得那苍老的声音道:“公主殿下。”
拓跋月侧首看过去,见祖父达奚斤,正在四子达奚拔的搀扶下,下了车。
凉州平定之后,达奚斤获赐奴隶七十户。因其年迈,至尊又御赐坐小车,允他入宫乘坐。
拓跋月摆手让辇夫停下,朝达奚斤微微点头,身子却一动不动。
达奚拔阴着脸,张张嘴却没说话,想是在隐忍。
达奚斤却似对她这冷漠态度浑不在意,走近几步,与她寒暄数句。
拓跋月本来不想睬他,但忽然想起先前的一番试探,遂问达奚斤:“弘农王,我有一事须问你。当年,我阿父在求娶我阿母之前,府中是否有人来为他女儿提亲?”
达奚斤愣了愣,如实回道:“有这事儿。我记得,应该是河间邢公。”
拓跋月颔首:“多谢。”
“公主问这个,是何用意?”
“好奇。”
达奚父子显然不信,但达奚斤但笑不语,不做计较。
达奚拔却皱着眉,显是对拓跋月这倨傲之色不满。
“公主——阿月,阿翁一直想跟你说说话,”达奚斤深吸口气,尽量表现得和蔼可亲,“往事已矣,你便不要与阿翁置气了,好不好?“
拓跋月目光定在他脸上。
皱纹像沟壑,填着无尽的期盼。老浊的眼中,浮着一层水汽,看起来像是要哭。
她没说话。
“这些年,至尊在中书学引入汉家学问,阿翁也读了些儒家的书。每每读到那些忠恕之道、孝悌之义,就感慨不已,我虽有过,但……”
“弘农王,”拓跋月打断他的话,“此言差矣。”
达奚斤眯着眼看她。
但见,拓跋月唇角勾起一抹不屑笑意,比那寒风还要刺骨。
而后,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达奚斤。
他穿着一身簇新的汉服,但略显松垮、并不合身,最好笑的是,连左衽右衽都没分清。
真是……忍无可忍。
拓跋月被他的打扮刺得眼疼。
“弘农王,您连汉服都穿得不伦不类,还谈什么儒家之道?”
话音刚落,空气似乎被胶住了,达奚斤嘴唇翕张,却一个字吐不出来。
达奚拔也忍无可忍。
他上前一步,几乎怒发冲冠:“公主,我知道您是公主,尊贵得很!但您不仅罔顾人伦,还咄咄逼人,岂不有失公主风范?”
拓跋月斜睨了达奚拔一眼,淡漠的眼中半是不屑半是挑衅。
随后,她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缓缓开口,字字如冰刃:“好,那我便给弘农王一个机会。您若真心悔过,便在我父灵位前重重磕头。“
她觑着达奚斤愈发难看的脸色,接着说:“还要向我阿母公开致歉,说您当初逼迫我阿父和阿母和离,以及之后多年不顾我母女死活,是大错特错。”
目光从达奚斤转到怒不可遏的达奚拔脸上:“如此,我便前事不计,如何?”
达奚斤被拓跋月彻底噎住了,微侧过去长吁短叹。
达奚拔的脸色更是铁青一片,额上青筋暴起,显然是被拓跋月的话气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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