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捧着一封烫金请帖,指尖刚触到那层金箔,便觉出几分不祥的灼热。
他低头递上,赵管事接过时,只一眼,眉头就锁成了死结。
那“礼部尚书府”几个字金光刺眼,像是一把藏在锦缎里的刀。
他脚步匆匆,穿过回廊,风从廊下掠过,吹得檐角铜铃轻晃,几声脆响,像是在替人预警。
苏晚刚收了最后一式太极,额上微汗,呼吸平稳。
她接过请帖,并未拆开,只是指尖轻轻抚过封口的火漆——暗红,微黏,边缘有一道极细的歪斜纹路,像是盖印时手抖了一瞬。
她笑了,笑得极淡,也极冷。
这火漆不是礼部的力道。
仓促、急切,透着一股心虚的慌乱。
一场为她“正名”的诗会,何必由沈砚在御前亲自推动?
若真清白,何须大张旗鼓?她心里清楚,这不是请帖,是请君入瓮的催命符。
“先搁着。”她声音轻,却像冰片落进水里,激得人脊背发凉。
她转头看向崔九,“你去查查,这几日京中哪家纸坊出了大批名笺,尤其是‘青光笺’,流向何处。”
崔九点头,身影一晃,便没入晨雾。
雾浓得像一层纱帐,连脚步声都吸了进去,只留下庭院里一缕松香,若有若无地飘着。
夜深如墨,崔九回来了。
他站在苏晚面前,声音压得极低:“李记纸坊,昨夜子时,卖出二十刀青光笺。买主是吏部侍郎李铭的幕僚——周文远。”
苏晚正端着茶盏,闻言,指尖微顿。瓷杯传来的温热与她心底的寒意形成鲜明对比。她眸光一沉,仿佛听见了命运齿轮咬合的轻响。
青光笺,江南贡纸,质地细腻,迎光泛青,专供京中清流雅集所用。
而她苏晚,自幼习字,用的全是苏家自产的松烟墨笺——徽州老纸,墨色沉实,不反光,不浮艳,一如她过往的为人。
他们要用她从不用的纸,写她从不会写的诗,再用那“惊世才情”将她钉死在耻辱柱上。好一招“以才毁名”。
翌日,顾昭之召她入府。
书房内,香炉青烟袅袅,竹影在窗纸上摇曳,像刀光浮动。
顾昭之将一封一模一样的请帖推到她面前,声音低沉:“沈砚也送了我一份。”
他抬眼,目光如古井深潭,映不出波澜,却看得透人心。“你若不去,便是心虚;可你若去,便是踏入死局。”
满室寂静,连香烟都凝住了。
苏晚却直视他,眼底没有惧意,只有一簇火,冷而亮,烧得人心头一颤。
“那我便让这局,变成他们的死局。”
她说完,转身走向书案。
她没用案上备好的徽墨,而是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巧瓷瓶,倒出些许金粉,与松烟墨缓缓调和。
墨石碾过砚台,沙沙作响,如同命运低语。
金粉入墨,泛起细碎光斑,宛如星屑坠入深潭。
她提笔,落墨,写下“准时赴会”四字,落款“苏晚”二字,笔锋沉稳,力透纸背。
手机版阅读网址:www.fafaz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