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派王吉前往,难道仅仅是劳军。
霍光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陛下,范明友所部,此次斩获不过千余级,在五路大军中实属平平。依臣之见,其功绩远不足以匹配光禄大夫秩比二千石之尊持节慰劳。派一谒者(持节前往,宣读陛下恩旨,赐予酒肉犒赏,足矣。光禄大夫王吉,乃陛下近臣,当留于中枢以备顾问,不宜轻出。”
刘贺脸上浮现一丝不以为然,语气却依旧平和,“大将军此言差矣。范将军戍卫边陲,经年累月,餐风露宿,保境安民,此乃大功!岂能仅以一时斩获论高低?
乌桓在北,心向大汉,不敢有丝毫冒犯皆度辽将军之功。孙子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以朕看,度辽将军之功不在赵充国之下!若仅派一谒者前往,岂非寒了戍边将士之心,显得朝廷刻薄寡恩?王吉持节,正显朕对范将军及边军将士之重视。”
刘贺昨日召见王吉,今日又让王吉前往劳军,必有所图。可刘贺态度坚决,若此时再强行反对,恐怕会让刘贺内心起疑,到时候行事仓促反而不美。
霍光布满皱纹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略微思索便点头同意,“陛下所言甚是,是臣思虑不周。”
料想凭借范明友在军中的威望,只要小心行事,王吉翻不起什么风浪。
毕竟,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刘贺见霍光答应,没有丝毫欣喜反而面露忧愁之色,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霍光作为三朝老臣,在汉武帝身边都无丝毫差错,捧哏的能力自然也不差,当即开口问道,“陛下为何叹气?”
刘贺眺望西方,眼神悲苦,“骁骑将军血染黄沙,期门,羽林精锐折损大半,朕心甚痛。”
“期门,羽林关乎禁宫安危,不可不重。”
“往日期门、羽林,向来多选自六郡良家子,骑射精熟,忠诚可靠。然则,”刘贺话锋一转,面露难色,“六郡连年征战,丁壮损耗甚巨,若在征兆,恐伤民力。朕思虑再三,欲稍作变通,从关中三辅之地,遴选忠勇子弟,充实期门,羽林。关中乃帝乡,民风亦尚武,当不乏可用之才。”
关中!霍光心中警铃大作,关中三辅乃是天子脚下。刘贺登基以来,大赦天下,封赏旧臣,其赦免,拔擢之人,多在关中。若让这些人或其子弟进入期门,羽林,掌控宫门禁钥,那无异于在宫廷禁卫体系中,硬生生楔入一颗完全属于天子的钉子。假以时日,羽翼渐丰,后果不堪设想!
“宫中空虚,臣亦寝食难安。”电光火石间,霍光已然有了计较,“六郡兵源确已不如往昔丰沛,此乃实情。然昔日选六郡良家子,不仅仅是充实兵源更是为了六郡民心。”
“陛下陡然除六郡良家子,本是好意,但恐六郡百姓不能体会胜意,得不偿失。再者,关中子弟虽不乏勇力,毕竟少经战阵,更不谙宫中法度礼仪。骤然充入禁军,守卫宫闱重地,恐生疏漏。”
他略微停顿,观察了一下刘贺的反应,见刘贺并无怒意,语气诚恳道,“臣以为,此次五路大军征伐匈奴,虽各有损伤,然我汉军将士浴血奋战,亦涌现诸多忠勇果敢,立下战功之士!”
“此辈皆在尸山血海中磨砺而出,弓马娴熟,悍不畏死,且深知军法森严。何不从中择其优者,论功行赏,擢拔其入长安,补充期门,羽林?如此,一则可使有功将士得沐天恩,激励三军士气;二则,此等百战锐士入卫宫禁,忠诚与战力皆无可挑剔,远胜未经战阵之新卒,可保陛下与宫闱万全;三则,亦可暂缓六郡兵源枯竭之急,待其休养生息数年,再行恢复旧制。”
“此乃一举三得之策,望陛下圣裁。”
手机版阅读网址:www.fafazh.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