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铭觉得严延年的话耳熟,蓦然想起传自长安的风言风语,顿时心中一片冰凉。
“下官知罪。”季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知罪便好。”严延年面露满意之色,拿起一封书简递给身旁小吏,“念与诸位听听。”
小吏微微一愣,但很快又就缓过神来,拿起卷宗大声的念了起来,“元绍二年,三月,贾义......”
汉律《九章律》为核心,既有秦的严刑峻法也有儒家的重民爱民,可谓是重刑威慑与恤刑慎杀并存。
有些罪,罪在不赦。例如,谋大逆,杀人,杀害尊亲,坏伦理纲常等等。
不赦之罪,必死。
而有些罪,则是可杀可不杀。比如争执是过失杀人,盗墓未开棺,徭役失期不至等。
这些罪杀与不杀,都在决曹和太守的一念之间。毕竟法律条文的解释权在他们手上。
小吏所读的就是一起争执中“过失”杀人的案件,主犯乃是贾谊之后。
贾义酒后与李五因酒钱争执,推搡间李五后脑撞击石阶身亡。现场无预谋凶器,仵作验尸结论“颅骨碎裂系跌撞所致”。
三名酒客证言“贾义醉语‘吾乃贾太傅之后,不过欠你几钱,聒噪什么’,将李五推倒在地。贾氏家族缴纳赎金十二斤。
《贼律》“斗杀”,“因争斗过失致死者,赎为城旦;若得苦主宽宥,可免刑”。
李五仅有一女,且贾氏主动赎罪,前任太守判“罚金抵罪,黥面释归”。
不一会,小吏念完卷宗。
严延年面无表情的问道,“诸位以为,此案公允否?”
堂下官员面面相觑,无一人敢上前搭话。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被‘屠伯’记恨上。
最终还是太守丞黄霸站出来说道,“贾义乃是酒后过失杀人,并非其本意,过后亦有赎金,理应免除死刑。”
“下官以为此案并无不妥。”
严延年眉头微皱。他知道黄霸并非故意与他为难,而是秉公直言。可秉公之言也要分场合。
他此举是为了给河南豪强一个下马威,不是与诸位官员探讨刑律的。
黄霸主动跳出来吸引火力,无论初心如何,都是在与他作对。
“哦,是吗?“严延年眼神令人发寒,冷冷道,“将本官的批注念出来。”
小吏当即大声念道,“死者父李勇,元凤四年殁于云中郡戍边。《户律》杀戍卒亲族者,罪加二等。”
“言家祖乃贾太傅,《杂律》以先祖名望压良善,属大不敬。”
同样的事,严延年仅仅加了几行字,便让贾义多了两项重罪。杀戍卒亲族,大不敬,无论哪条都能让贾义死的透透的。
“诸位以为,贾义该如何处置。”严延年开口问道。
黄霸面色黯然,长叹一口气。他心中依旧认为贾义不当死,可严延年为太守,他也无可奈何。
若是再开口阻拦,那就不是秉公直言,而是故意作死。
一众官员见黄霸都不说话了,也知道贾义必死无疑,齐声道,“我等听候太守处置。”
“以当街杀人,大不敬,当腰斩。”严延年淡淡道。言罢,又递过新的书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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