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里安感到自己被困在一处扭曲的幻境之中，伴随着身体的旋转，每一刻都充满了不确定和混乱。

感官错位，拧成一团乱麻。

视线模糊不堪，逐渐从一片漆黑转为猩红，好似在阳光下闭眼瞧见的颜色，难以分辨现实与幻觉，触觉被放大了数倍，周围的胶状物质擦过皮肤的瞬间，带来近似刀割般的隐痛，仿佛是在与某种不可言喻的生物接触。

听力也受到了影响，大脑获取的声音变得混乱，有时候是沉闷而低沉好似潜入水底的气泡声，有时候又是尖锐刺耳好似指甲剐蹭黑板的噪音。

有那么一刻，格里安的精神有些恍惚，头疼欲裂，种种思绪在他的脑海里横冲直撞，自我的认知开始出现偏差。

某个短暂的时间里，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个魔鬼，正在汲取他人的灵魂实现升华。

但随着几次大口大口的呼吸，他找回了自我的思绪。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将脸上挂着的温热的血液纳入口中，在今天漫长的旅途中，魔鬼的血液算是他唯一可以用来解渴的东西。

“莫妮卡——莫妮卡！”

格里安清晰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何处，与消失的莫妮卡一样，都被脚下的血肉吞噬了。

二人明明并未失去灵魂，怎么会忽然被吞没呢？

按照老太太的说法，血肉不是只会吞没灵魂完全消失的死人吗？

但现在没时间想这些，当务之急是在这血肉的海洋中找到妮卡。

那小姑娘跟魔鬼做过交易，以她的灵魂体量可撑不了多久。

“莫妮卡！”

一边叫喊着，格里安一边观察周遭的情况，游来游去，对，游。

很奇怪，他本以为这血肉构筑的东西内部都是实心的，就像人类的肉，未曾想，内部竟是果冻一样的胶状物质，好似半凝固的血浆。

更让他惊愕的是，在这里，他不需要呼吸。

或者说，即便鼓动肺部，挤压胸膛，也不会被呛到。

周围的胶状物质又像水又像空气，在这里游动的每一刻都仿佛身处海底，身体轻盈，但凡会游泳，不用多久便能适应这里的环境。

“莫妮卡！”

格里安稳住身子，摇摇欲坠的身影显现出来。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勉强蔽体，皮肤布满了伤口，有的已愈合，有的还在淌着血，还有许多累积起来的鲜血凝固，变成一片片的血痂凝固在身上。

猩红的雾气充盈着，血色的色调几乎覆盖了他全部视野。

随着他向前游动，猩红收敛了起来，能隐约地察觉到猩红里有什么东西，密密麻麻的、堆积成山的。

他这才发现，自己不仅置身于一片胶状血肉的海洋中，更是身处某个堆积的尸山内部。

一具无头尸体，身体逐渐烂成两截。双臂似乎在挥舞着，似乎在试图夺回失去的头颅。但头颅已经不翼而飞，只留下这具无头尸体在空中漂浮，与其他尸体相互撞击，破碎出无数的尸块，连带着延伸出漫天肉雨，而后有朦胧的白肉落下，将猩红的空间微微映亮。

漫长的安宁中，数以千计的尸体散布，没有流出一滴污血，仅是有着灰白之色，仿佛当它们死去时，便变成了这血肉的一部分。

格里安伸出手，抓住一根漂浮的小腿骨，腿骨上坑坑洼洼，有许多好似面包透气孔的洞穴，涡流般在骨头上游走，

定眼一看，这应该是食魔虫留下的痕迹。那锋利的口器完全可以将骨头嗑穿，留下大大小小的孔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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