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区政府三楼办公室，日光灯管发出轻微的嗡鸣。

分管经济的副区长李伟放下钢笔，指腹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桌案上堆着半尺高的文件，最上面是工业园区第三季度招商进度表，红笔圈出的几个空白格刺得人眼疼。

他最近满脑子都是签约率、投资额度，等闲事根本挤不进思绪。

“李区长，市政府办公室刚来电。”

秘书小陈轻手轻脚走进来，记事本摊开着，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王副市长明天下午要来南区视察企业。”

李区长端起桌边的搪瓷杯，杯沿结着圈浅褐色的茶渍，他轻轻抿了口温热的浓茶：“哪家企业？”

“万象直播，做网络直播的。”

小陈翻过一页纸，补充道，“地址在南区那栋老楼，您三个月前去过的，当时是检查安全生产，楼里就七八个人。”

李区长捏着杯柄的手指顿了顿。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那栋墙皮斑驳的二层小楼，院子里杂草没膝，楼道灯接触不良忽明忽暗。

他当时还随口问过一句经营状况，负责人是个挺干练的年轻女人，说刚起步。

“万象直播？”眉峰微蹙，不是不耐烦，只是实在想不起这公司有什么特别

“就是那家之前跟公会闹过合同纠纷的？”他记得当时市场监管局报备过，不算大事。

“是。”小陈点头。

李区长放下茶杯，笔尖在招商报表上划出一道重线：“知道了。”

他思忖片刻，交代道，“你通知企业，明天下午我提前过去看看。一个刚起步的公司，提前点就好。”

他没往心里去，不是轻视，实在是精力有限。

工业园区那几个意向项目还悬着，相较之下，一家十来个人的直播公司，顶多是走个过场。

王副市长的视察，多半是冲着“新兴产业监管”的由头，例行讲几句规范发展的话就完事。

小陈犹豫了下：“您看，要不要通知市场监管局和文旅局的人陪同？”

李区长摇头：“副市长要的是实情，没必要兴师动众。”他向来不喜欢搞虚的，企业怎么样，自己去看一眼最清楚。

小陈应着退出去，心里却悄悄把“万象直播”四个字圈了重点，能让副市长亲自跑一趟，总不至于太普通。

第二天下午两点四十，李区长的公务车刚拐进老楼所在的巷子，他就隔着车窗皱起了眉。

不对。

三个月前荒草丛生的院子，如今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入口设了岗亭，甚至摆了两盆开得正盛的月季。

更扎眼的是，楼前的空地上停满了车，其中三辆挂着“市政府”标牌的黑色轿车格外醒目。

而最前面那辆，正是王副市长的座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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