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一家临河挂着红灯笼的小酒馆二楼雅座坐下。窗外是流淌的河水与星星点点的孔明灯,窗内是几碟精致的小菜和一壶温热的青梅酒。
几杯清甜微酸的酒液下肚,暖意从胃里蔓延开来,驱散了夜风的微凉,一天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灯火映在赵明珠眼中,跳跃着温暖的光点,却也似乎勾起了深藏的心事。
裴逸麟正兴致勃勃地说着国子监的趣事,却见赵明珠端着酒杯,目光有些迷离地望着窗外的河灯,嘴角那抹轻松的笑意渐渐淡去,染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哀伤。
“明珠?”裴逸麟轻声唤道。
赵明珠似乎被惊醒,她转过头,看着裴逸麟关切的眼神。也许是眼前这个曾与她并肩查案、此刻又带她感受市井温暖的少年,让她觉得可以短暂地卸下防备。
“裴逸麟,”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目光却异常清明,直直地看进他眼里,“那天在云家书房……你听到的,是真的。”
裴逸麟的心猛地一沉,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他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关于她的身世,关于她母亲的惨死。其实去栖霞前,他就已经从祖父那里知道了个七七八八。
“明珠......”裴逸麟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闷痛得厉害。他想安慰,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苍白无力。
“我不在乎什么郡主、赏赐!”赵明珠猛地摇头,泪水飞溅,“金银赏赐?那算什么?那上面沾着我母亲的血!我要的不是这些!”她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坚定,“我要他偿命!我要他们付出代价!我要撕碎那套害死我娘的肮脏东西!我要......血债血偿!”
酒馆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外,雅座里只剩下赵明珠压抑的啜泣声和窗外河水静静流淌的声音。裴逸麟沉默着,没有说“别冲动”,也没有说“从长计议”。他只是伸出手,轻轻覆上她紧握着酒杯、冰凉的手背。
但是他是太师府的嫡长子,是世世代代效忠燕皇室的裴家单传的香火。他既不能背叛君父,也不能看着心爱的人一个人背负所有痛苦。
一边是家族荣耀,一边是少年滋生的情愫。可这样侮辱他人妻子的君父,真的值得效忠吗?
裴逸麟这样问自己。
赵明珠却先开口了:“你不必为难。其实归根结底,这些都只是我的事情,我和你说,只是把你当好朋友倾诉。”她又看了一眼楼外星火点点的湖面,起身,“谢谢你今天带我散心。也谢谢你......没有把我的话,当成疯话。”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不必卷入。”
身后响起裴逸麟的声音。
“明珠。”声音在夜风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沙哑和力量,“你的路,不会只有你一个人走。”
赵明珠有些难以置信地回头。又听见他继续说:
“忠君固然重要,可我更想忠于自己的内心,更想忠于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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