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知礼尴尬地看了看不远处眼观鼻鼻观心的沈念微，黑着脸嘟囔了几句，将冰棍似的双手揣进了袖筒里，蹲在地上的模样，像极了京城里南墙根底晒太阳唠嗑的闲汉。

“大哥，别画了！这大冷天的，要不咱们联手造反得了！”

宁知礼不敢打扰沈念微，无聊地看向双手僵硬地捉着笔的宁知书，开口撺掇。

“造个屁的反！你嘴上能不能把个门！”

宁知书懊恼地看着纸上歪斜的枝干，又画斜了，这鬼天气！骂了宁知礼一句，感觉手指冻得僵硬，抬头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宁濯清。

宁濯清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宁知书，“父亲，儿子是不是也被您出卖了？”

“咳咳咳！”

宁知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连忙咳嗽了两声，心虚地转过头，得！原本还想着让儿子也学老二家的濯瑛一样给他暖暖手呢，这下子没指望了！

宁知书觑了一眼宁知礼，又回头看了看癯仙园的园门，学着宁知礼的样子，双手揣进了袖筒里，蹲在地上缩成一团，若是忽略他身上料子上好的袍子，配上那黝黑的面庞，就像蹲在土坡上晒太阳的老农！

隔着一扇素面屏风，沈念微后背垫了一张狼皮垫子，手中捧着个热烘烘的暖炉，娇俏的脸庞缩在白狐皮头蓬的风帽里，乐颠颠地看着宁知书等人。

宁府这一大家子，她也算是摸得差不多了，她的老师宁言秋，作为梅骨派的传人，画技超凡脱俗，无出左右。

听说几年前文康帝想让太子殿下拜在宁言秋门下学画，宁言秋都不肯收，京城中的书香人家，领着家中的子弟不知登了多少次门，偏他老人家一个都没看中。

为此士林中人还送宁言秋一个“梅老怪”的绰号，暗笑他当初娶了妻生了子，没能像前朝名士一样成全“梅妻鹤子”的佳话！

也是因为这样，京城中的闲汉得知宁言秋收徒的消息，才会那般奇怪，甚至为了让消息更可信，给沈念微安了个“仙女下凡”的名声！

上次曲老太君过府，曲紫楚和宁春之都劝沈念微拜师，再加上许氏也同意，沈念微想了想，也不愿平白担一个“慧极必伤”的名声，最后才同意拜师！

昨日里第一日来宁府还好，逛了逛扫尽雪的宁府花园，隔着园门望了望癯仙园的梅花，陪着谈谈天说说地，时辰也就过去了。

谁料今日一大早，宁言秋就带着沈念微来到了癯仙园，同行的还有宁知书、宁知礼兄弟俩和宁濯清、宁濯瑛这对难兄难弟。

宁知书、宁知礼也就罢了，两人自打会捉笔开始，就在癯仙园里望着梅树开了一轮又一轮的花，梅枝一年比一年粗，坐在雪地里画梅什么的，简直不要太熟练！

宁濯清、宁濯瑛兄弟俩可就惨了，作为宁府的小一辈，宁言秋也曾特殊关照过一段时日，后来见这两人没甚画梅的天赋，就吹胡子瞪眼睛地将人踢开了。

谁料因着沈念微，两人双双被不仗义的父亲出卖，宁濯清寡言少语，书生模样，奈何最是个受不得冻的，宁濯瑛仗着耍过两把大刀，刚开始还不服气，结果被提溜到雪地里一冻，也顿时老实了。

尤其是得知现在的悲惨生活，是被自己的父亲出卖所致，兄弟俩充满控诉的小眼神，简直能把人笑疯。

沈念微躲在屏风后，不厚道地咧嘴笑了几声，隔着屏风见宁家两队父子跟个鹌鹑似的排排蹲在地上取暖，恰巧锦堂从草庐里端了热茶过来，顺势努努嘴道：“让小婉给两位师兄和宁家哥哥也端盏茶！”

“嘿嘿！那敢情好！”

宁知礼耳朵尖，一听有热茶喝，笑眯眯地夸着沈念微，“还是师妹人美心善！”

“不行！二伯不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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