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一会，胥邵辉说道：“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当然是把爸爸从那个所长的手中救出来，然后咱们一家三口一起出去。”

只是因为这会他的身体虚弱无比，导致这声音也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倒是与铿锵有力这四个字一点都不沾边。

不过这句话听在章凝雪的耳中，却犹如雷霆，震耳发聩。

她想都没想，直接拒绝了：“傻孩子，你之所以会有如此遭遇，都是我和你爸爸造成的，现在我们逃出来了，趁着基地的人还没有追来，你赶紧休息一下，恢复点体力之后就离开这里吧，外面的小镇这会应该已经被他们控制起来了，不过你可以前往小镇最东边的一家面包店，找到老板之后，只需要对他说出蟑螂要出洞，下雨要打伞这十个字，他就会立即安排你离开这里的，你离开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

“那你呢？”胥邵辉根本没仔细听这里面的内容，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

章凝雪自嘲笑了一声，随后淡然道：“我和你爸爸一辈子都在地底下生活，干得事情也尽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勾当，虽然我们一直口口声声说自己这是为了人类文明的发展进步而不得已的牺牲，但事实上，我们两人就是无情的刽子手，如果这一次，能够死在这里，也算是赎罪了，只要知道你能够活得好好的，相信你爸爸也会和我一样，没有任何的遗憾了。”

“可是没有你们，我又怎么可能会活得好好的呢？”胥邵辉哭喊着说道。

“傻孩子，你，你怎么就不听劝呢？”章凝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可当这种口吻带上哭腔之后，便是无限的不舍。

“妈，你听我说，死去只是一种逃避的不负责的表现，我不管你们以前都做了些什么，请相信我，相信你的儿子，只有活着，才有资格去说赎罪。”

胥邵辉说着说着，语气里已经换做了一副严肃的口吻：“你们这个基地的存在就是对这个社会最大的危害，如果真如你所说，你和爸爸都死了，而我又再也不踏足此地，难道这个基地就不运转了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既然如此，你觉得你和爸爸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吗？我们只有摧毁这个基地，将这里的罪行告诉世人，之后你们再用自己的努力，得到世人的原谅，这才是赎罪。”

章凝雪沉默了，她不是没有话去反驳，只是她不想反驳了。

这么多年坚持的信念，在这一刻崩塌。

从一开始，她只是个怀揣梦想的少女，与胥天成一样，都抱着一种改变世界的决心。

为了这个决心，他们觉得自己可以放弃一切。

他们无视师长的教诲，无视好友的劝谏，甚至无视亲情。

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研究上面，在这个过程中，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他们都会努力攻克，失败了再重来，从来不知道什么叫放弃。

她一直认为自己的事业是崇高的，尽管在实现这个崇高的过程中，有无数的牺牲，她也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而这个并不被人接受的项目，也被她认为是世人愚昧，不懂得文明进程的重要性。

可是在这一刻，在胥邵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信念，她所坚持的一切，因为自己的儿子而变得岌岌可危，最终这些年自己给自己建立的谎言大厦轰然倒塌。

原来自己的追求不被接受的原因，是因为自己走错了路。

“我们……还能被原谅吗？”章凝雪喃喃低语，也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问胥邵辉。

胥邵辉听着，心里也是一阵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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