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将河西百姓迁往平城的想法,也只一闪念,但拓跋焘不欲轻易道出真实想法,便故意这么跟崔浩、拓拔月言说。
崔浩一听,便摇头,说没必要迁走那么多百姓,要迁就迁最有用的人,河西士人、百工匠人。
崔浩固然智珠在握,而拓拔月竟然也作此想,真是不简单!
他闭了闭眼。
眼前不由浮出一幅画面:
平城内外,工匠们正热火朝天地忙碌着,砖石瓦块运于掌中,一座座宏伟宫室拔地而起。
里坊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各色商铺琳琅满目,尽显繁荣之相。
远处,巍峨宫殿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与近处里坊,极显大魏之辉煌强盛……
“还有一事,”拓跋焘睁开眼,“朕让人给河西文武百官造册,发现宋繇宋左丞并不在其中,这人似乎也凭空消失了。”
他皱起眉来:“你怎么看?”
“竟有此事?”拓拔月沉思道,“宋繇是河西大儒,博涉经史,长于纳谏。名声仅次于玄处先生……莫非,他不愿往平城为官,故此躲了起来?”
见拓跋焘脸色难看,拓拔月忙宽慰道:“不如这样,阿月先见见玄处先生,只要他一心归附,河西士人必会争先投效。”
拓跋焘沉吟道:“难说。朕记得,之前来平城迎亲的便是宋繇,说明他是沮渠牧犍的心腹。左相姚定国等多人,尚且留候在自己府中等待传召,怎么独独宋繇不在?莫非……”
拓拔月心下一凛。
此事的确不同寻常。可她并未往深处想。
她凝着眉,道:“宋繇只是文人,且无玄处先生一呼百应的声威。按说,他不至于会另有所图。对了,有一事,阿月自作主张了。”
“何事?”
“当时,来平城迎亲的使臣里,我吩咐赵振,收买了一个人。”
“哦,你说宋鸿,”拓跋焘笑道,“他怎么了?”
看来,赵振是把什么事都报了上去,事无巨细。
拓拔月接着说:“宋鸿是宋繇的义子,我打听到,他在河西国任起居郎,经常跟随河西王左右。”
“这个朕知道,”拓跋焘盯住拓拔月,“你的意思是,关于宋繇的去向,可以问问宋鸿。”
“正是此意。”
“朕知道了。正好,朕也想问问他,朕若想任用河西诸臣,应如何安置。”
瞧见拓跋月面上一闪而逝的失落,拓跋焘又笑道:“对了,朕想起一事,你借着张掖郡的石头雨,做一番文章,真是个好主意。明日,待你去了陆沉观,再去花门楼,朕让人排了一出好戏。”
从拓跋焘的客房出来,拓拔月慢悠悠走了一段路,辞谢了宗爱送她的好意。
见宗爱转身走远,拓拔月才松了口气。
“公主,你不舒服么?”霍晴岚摸摸她额头,还好,没发热。
“不知为何,我每次见到他,都不自在。”
他,说的是宗爱。
至于原因,说不上来。
“别想这个了,”霍晴岚柔声道,“先回去歇歇吧,明日还有得忙。”
“我今日……对答可还流畅?”
霍晴岚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宽慰道:“公主答得很好,有理有据有分寸。”
“那便好。”
要显得胸有韬略,而不言行逾矩,才能有继续被利用的价值,而不遭人忌惮。
这尺度并不容易拿捏。
(1)公元37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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