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耗子窝”里的第一个夜晚,林介没有睡着。
任何一点异常的响动,无论是邻床病态的咳嗽,还是醉汉翻身的梦呓,都会让他的肌肉瞬间绷紧,手下意识地按住怀中的左轮。
直到窗外的天色由深黑转为鱼肚白,这栋罪恶的公寓才在一片宿醉的头痛和饥饿的呻吟中,迎来了新的一天。
林介悄无声息地起了床。
昨晚那场无声的立威起到了作用,再也没有人敢来招惹他这个沉默的东方人。
他花了两个便士,从“老地鼠”那里买了一块能当砖头使的黑面包和一碗热腾腾的但没有任何味道的麦片粥。
这是他来到这个时代后,吃上的第一顿算得上“早餐”的食物。热粥下肚,驱散了身体里积攒了一夜的寒意,也让他因失血而有些发白的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没有在公寓里多做停留,而是走上了清晨的白教堂街头。
此时的街道远比夜晚要“热闹”,运送货物的马车,行色匆匆的工人,以及那些无所事事的街头混混和眼神空洞的妓女,共同构成了一幅鲜活而又压抑的浮世绘。
林介的目的地,是白教堂区为数不多的可以被称为“公共场所”的地方——一家由教会开办的廉价阅览室。
这里名义上是为了向贫民传播福音,实际上更像是一个供人取暖和短暂逃避现实的避难所。
最重要的是,这里免费,并且提供当天的报纸。
阅览室里坐满了各式各样的人,有失业的工人,有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也有几个像林介一样,试图在这里寻找片刻安宁的异乡人。
没有人说话,只有翻动报纸的“沙沙”声。
林介找了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坐下,然后小心地从怀中取出了那本决定他未来命运的德文日记。
现在,他终于有了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可以尝试着去“解读”它。
他深吸一口气,翻开了日记本。硬质的封皮下,是厚实而略微泛黄的纸张,散发出一股好闻的墨水和旧纸的味道。
扉页上,用一种极其优雅的花体德文写着主人的名字和一句话,以及“I.A.R.C”四个字母。
林都看不懂那句话,但他认识那串数字——“1886”。
这本日记,是从两年前开始记录的。
他决定放弃理解文字,转而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在日记中的素描和符号上。
第一页素描,画的正是他在船上遇到的怪物。
画家的技艺极为高超,仅仅用钢笔的线条,就将那生物湿滑的皮肤、纠缠如海藻的长发,以及那双散发着非人寒意的眼睛描绘得淋漓尽致,跃然纸上。
画的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德文,以及一些他能看懂的阿拉伯数字和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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