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欢喜神色间的变化,黄公公便猜到了她的想法,不免暗自感叹,毕竟年纪轻又没吃过苦,无论遇到什么事总会抱着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一个人若看不清自己的斤两,吃苦受罪是轻,困在欲望里无法自拨,自怨自艾一生才是最大的痛苦。
“马公公去的那一年正好新皇登基整饬吏治,一名官员身犯重罪,抄家灭亲族后,旁支亲属皆受牵连,很多子嗣被送进宫为奴。”黄公公接着讲起了自己的经历,希望以此能让欢喜摆脱一些困扰:“获罪为奴的人自然只能安排在最低贱的地方,因此我们这些曾经最下等的奴才就有了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话音刚落,欢喜就可惜道:“可惜马公公去得太早,要是再坚持两年,他也能离开洗马桶的地方,又或许以他的资历还能升上总管太监……”
“就算升上总管太监又如何?”黄公公打断道:“太监是无根之人,永生永世都只能给人做奴才,因此也是不祥之人,很多人家把孩子卖进宫后就当孩子已经死了,而宫里对太监的管理也很严格,太监出宫需得皇上批准,太监死后需验身消册,一切所得皆要查抄,如有亲人认领,只交还查抄现银及按入宫年限内务府发放的抚恤金,其它东西一律充公。会来认领的人家大多穷苦,只为了领走这点银子,就算把人抬出去,也不会抬进家门,良心好的拉到坟地堆个坟头,良心不好的一样丢弃在乱葬岗,如果没有亲人,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到最后都是抛尸荒野的下场。像马公公这样,好在身份低微,我们凑点银子想想办法还能让人偷偷拉走,要是真当了总管,只怕……永远都做那孤魂野鬼投不了胎。”
“那太监就没有风光大葬的?”欢喜对此有些震惊,还有些不大相信:“我怎么听说有些太监还能衣锦还乡,与家人团聚?”
“奴才怎么可能得以风光大葬,做了奴才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如何风光大葬?”黄公公对这些并不忌讳:“所谓的衣锦还乡那要遇到好主子才行,而且你的主子要有能力为你做主,不过有了这样的主子,又有几个太监愿意告老回家,父母不在了,又没有子嗣,年纪也大了,除了告老所得的赏赐,都要靠着兄弟姐妹过日子,弄不好还要看人脸色,回家……还不如在主子跟前敬忠到死,死后能为主子守墓,只求下一世再认其为主。”
一世为奴,世世为奴,这就是太监的悲哀,欢喜看黄公公的眼神也变成了怜悯:“黄公公从小侍候殿下,殿下一定会让公公得偿所愿的。”
“能遇见雪妃娘娘和殿下确实是我的福气。”黄公公忽然笑了笑:“我们这样的人,最大的依靠就是主子,只有主子好了,我们的日子才会好,姑娘大概是没吃过什么苦,还不懂得怎样做才是为自己好。”
“为自己好……”欢喜只觉迷茫:“做人不就是要无愧于心么?好人有好报,老话都这么说。”
“呵呵。”黄公公笑出了声:“你也说那是做人,而我们做的是奴才。”
看着她仍是不解,黄公公叹了口气:“奴才的一切都是主子给的,主子说你是人,你才是人,这叫本份,什么样的身份就要做什么样的事,奴才自然就该以主子为准,需要你无愧的并不是你自己,而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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